祠堂里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杂的气息。
二十三名伤患躺在干草铺上,最严重的田老汉腹部伤口已经泛出诡异的青绿色。
姜晚蹲在他身边,指尖悬在伤口上方三寸处。
“姜女郎...”田老汉虚弱地抓住她的衣袖,“我是不是快死了...”
姜晚不知该如何宽慰,她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套从黄巾辎重车上缴获的铜制酒具,眼神忽然定住。
铜壶、冷凝管、收集器...
这不就是现成的蒸馏装置?
“子龙!”姜晚压下沉重,快步走向院中喊道:“取三坛浊酒,再找些干净的麻布来!”
赵云正在井边擦拭银枪,闻言立即起身:“女郎要祭奠亡魂?”
“不……”
姜晚嘴角一抽,“我要造一种能杀灭伤口邪毒的神水。”
半刻钟后,院子上空飘起一股奇异的酒香。
姜晚用陶罐、竹管和湿布搭建的简易蒸馏装置,正一滴滴渗出晶莹的液体。
而浸了水的麻布缠绕弓弦作为冷凝管,陶碗斜接下方,承接滴落的透明液体。
当东汉第一滴七十五度酒精落入碗中时,围观的村民发出惊叹。
“怎会如此清澈?”
“这玩意儿能治病?还不如跳大神!”老猎户啐了一口,有些质疑。
姜晚没搭理,猛的揪过一旁伤口发脓的老猎户。
“忍着!”
“啊啊啊——!!”
“嗷——!!”
酒精接触伤口的瞬间,老猎户的惨叫声惊飞了檐下麻雀。
“姜女郎……”老猎户声音颤抖的抓住她衣袖,“给、给个痛快……”
但片刻后,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原本泛绿的伤口。
腐败组织正在酒精作用下大片脱落,露出鲜红的血肉。
“邪毒...被净化了?”有人颤声问道。
姜晚微笑纠正:“这叫消毒,下一个。”
处理到第五个伤患时,祠堂门口突然传来药锄落地的脆响。
一个背着药箱的葛衣老者僵立在晨光中,瞳孔剧烈收缩:“女郎…此乃何术?”
姜晚头也不抬:“杀菌。”
“杀…菌?”老者颤巍巍蹲下,鼻尖几乎贴到伤患的伤口。
“酒气凛冽却无浊味,莫非取了酒之精魄?”
赵云忽然横枪挡在两人之间,俊脸微冷:“阁下是?”
老者从袖中摸出半块干瘪的虎掌:“沛国华元化。”
满堂哗然,这可是华佗啊……
姜晚掀了掀眼皮,对上老者狂热的目光,她微笑画饼:
“想学习更高端的技术吗?”
当华佗用自制放大镜观察酒精处理过的伤口时,他惊呼出声:“女郎莫不是能视见幽冥之物?”
“不是看见,是知道。”
华佗握紧手掌,愈发心痒难耐,惑而不解,实在难受。
半晌,华元化胡子剧烈抖动,深深一揖:“请受老夫一拜!”
姜晚连忙跳开:“受不起!”
夜深人静时,华佗仍蹲在蒸馏装置前记录。赵云抱枪立于檐下,月光在银甲上流淌。
夜已深了,祠堂里病患的呻吟声渐渐平息。
赵云推开半掩的屋门,看见姜晚还蹲在那套古怪的仪器前。
她袖子随意卷到手肘,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沾着酒渍和炭灰也毫不在意,只专注的盯着陶碗。
火光映在她眼睛里,一双杏仁形状的眸子亮得惊人。
“三更了。“赵云解下披风披在她肩头,“女郎该歇了。”
姜晚头也不抬,指尖掠过碗沿:“再提纯两坛,明天重伤的那几个就能换药。”
赵云蹙眉。
从没见过这样的人,明明自己捏着铜管的手指都在抖……
“你救不了所有人。”他按住铜壶,身体比大脑预先做出反应。
“我知道。”姜晚没有抬头。
赵云抿唇,他想起白天那个腹部被剖开的猎户。
酒精浇下去时惨叫得像挨刀的猪,可半个时辰后,他居然能自己坐起来喝粥。
“值得吗?”他忽然问。
姜晚反问道:“难道打仗的时候,将领也会算值不值得?”
她站起身,麻利地往铜壶里倒新酒:“我不是菩萨,只是恰好知道怎么造酒精。”
“既然知道了,不用白不用。”
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华佗抱着新采的药草站在门口,刚准备与姜晚探讨一下医术。
姜晚挑眉,把陶碗往他面前一递:“华公尝尝?”
华佗默默后退半步。
赵云看着姜晚唇角那抹微微扬起的弧度,突然明白了:
她不是在救人。
她是在征服。
用那些他听不懂的知识,征服这个曾让她吐得昏天黑地的乱世。
姜晚当然不是在做慈善,在死亡率极高的古代,她是个黑户,身份不明,押送官府是真完了。
不单是出于人道主义,就算为了往后的考虑她也会把人救下。
*
晨雾未散,草尖凝露。
赵云收枪而立,劲装上还沾着破晓的寒气。
他转身时,却见姜晚已立在院中,头发挽起,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,贴在泛红的脸颊上。
显然刚绕着村子跑完圈。
赵云视线落在她手里攥着的削尖的木棍上,她昨夜自己磨的。
“女郎?”他微怔。
“子龙,你能教我武功吗?”
赵云抿唇:“你筋骨已成,现在学武太晚。”
他并不想欺瞒她。
“我想活下去。”姜晚背脊挺直,握着木棍的手收紧,“所以不求好看,只求有用。”
她忽然手腕一翻,木棍毒蛇般刺向赵云咽喉,“就教这个。”
赵云侧头避开,有些诧异。
这一刺毫无章法,但够快、够狠、够直接,像是琢磨了一整夜,就为这一下。
“杀人?”
“对。”姜晚收回木棍,指尖摩挲着棍身上的刻痕。
晨风吹过小院,赵云解下银枪靠在墙边,从柴堆抽了根同样的木棍。
“握短三分。”他站到她身后,影子完全笼罩住她,“手要稳。”
他的手掌克制的与她握棍的手保持距离,带着她划出一个刁钻的角度:“这样刺,能穿肋骨。”
姜晚的手腕在他掌心下微抖,却硬是没松劲。
汗珠顺着她的鼻尖滴在木棍上,和昨夜磨棍时留下的血渍混在一起。
“再来。”她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