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阵(1 / 1)

承乾帝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天寒冰,砸落在死寂的金色囚笼之中。金鳞锁天阵的光芒煌煌如日,煌煌天威之下,是令人窒息的绝望。能走出此阵者生,走不出者…化为齑粉!

“网开一面?哈哈哈!”率先打破死寂的是昙智。他浑身浴血,在阵法的恐怖威压下挣扎着站起,状若疯癫,仰天狂笑,“好一个网开一面!好一个恩典浩荡!承乾小儿!你和你那昏聩的父皇一样,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!借刀杀人,过河拆桥!这满谷的尸骸,都是拜你所赐!今日,贫僧纵然化为齑粉,也要拉你陪葬!”他猛地看向同样在威压中苦苦支撑、眼神复杂地望向白练方向的萧天绝,“萧教主!看到了吗?这就是你效忠的皇帝!这就是你女儿的生父!他连自己的骨血都要灭口!你还要执迷不悟吗?!”

萧天绝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云端木鸢上那道明黄身影,又转向下方失魂落魄、手中紧握染血金钏的白练。女儿眼中那空洞的绝望,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他冰冷多年的心脏。皇帝的无情、昙智的挑拨、静玄的惨死、莫问天的牺牲…所有的愤怒、仇恨、痛苦、屈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!

“啊——!!!”萧天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!他周身残余的魔气如同回光返照般疯狂燃烧起来,竟暂时抗衡住了阵法的压制!他不再理会昙智,猩红的双眼死死锁定承乾帝,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盯上了猎物!“承乾!你负她(静玄)!你负我!你更负了练儿!今日…我萧天绝纵死,也要撕下你这张伪君子的面皮!”

他竟不顾经脉寸断的危险,强行燃烧生命本源,化作一道撕裂金色电网边缘的黑色流星,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,直扑云端的木鸢!所过之处,金色电弧疯狂缠绕灼烧他的身体,发出滋滋的焦糊声!

“护驾!”木鸢之上,一名禁宫供奉冷喝,踏前一步,枯瘦的手掌隔空拍出!一只巨大的、凝练如黄金铸就的掌印凭空出现,带着堂皇正大却冰冷无情的威势,狠狠拍向冲来的萧天绝!

“轰——!”

黑气与金光猛烈碰撞!萧天绝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,燃烧的魔焰瞬间黯淡,狂喷鲜血,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,重重砸入下方崩塌的地面,激起漫天烟尘,生死不知!

“爹——!”白练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,想要冲过去,却被金网的威压死死按在原地,动弹不得,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影被烟尘吞没。巨大的悲痛让她眼前一黑,彻底晕厥过去,手中那枚染血的金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。

“不自量力。”承乾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萧天绝坠落,眼中没有丝毫波澜,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蚂蚁。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金网之内,如同最后的审判:“一炷香。阵开一刻,过时不候。”

死亡的倒计时,开始了。

金网之内,一片死寂的绝望。

血滴子杀手跪伏在地,如同待宰的羔羊。

秦焱焱挣扎着想冲向昏迷的曹雪芹,却被金网压得寸步难行。

了尘大师盘坐在一片废墟中,气息微弱,佛光几近熄灭,唯有口中微弱的梵唱仍在坚持,试图为这炼狱带来最后一丝微光。

傅寒生重伤呕血,单膝跪地,用尽力气将昏迷的白练和惊恐的紫竺护在身后。他抬头看着那煌煌不可一世的金色天网,看着云端冷漠俯视的帝王,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愤怒在胸腔中燃烧。江湖快意,儿女情长,在绝对的皇权面前,竟如此不堪一击!

“曹…先生…”傅寒生艰难地看向不远处的曹雪芹。这位青衫文士同样狼狈,嘴角溢血,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明亮,死死盯着地上那枚染血的金钏,以及金钏旁边,白练昏迷前手中滑落出的另一件东西——那是在地宫入口暗格里,他切断下来的几根幽蓝色的“引魂丝”!

一个电光火石般的念头,如同黑夜中的闪电,劈开了曹雪芹脑海中的迷雾!他猛地抬头,目光穿透金色的电网,死死锁定在阵法外围那四根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!光柱的底座,隐隐有奇异的符文流转,其能量波动…竟与手中这“引魂丝”有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同源之感!

“原来如此…原来如此!”曹雪芹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,声音因激动而嘶哑,“傅公子!金鳞锁天!锁的是天地元气,更是…人心欲念!此阵根基,非金石土木,而是…龙脉地气与那妖僧引爆地宫的‘引魂丝’同源异种!皇帝…他一直在利用昙智!这阵法,是借了地宫爆炸残留的混乱地气为引,以皇道龙气为骨!他所谓的‘网开一面’,是让我们自相残杀,耗尽残力,他好坐收渔利!破阵关键…或许就在这‘引魂丝’和…金钏之上!”

“金钏?”傅寒生目光落在白练手边那枚冰凉染血的信物上。

“不离不弃,芳龄永继…”曹雪芹喃喃念着那八个字,又看向昏迷的白练和护着她的紫竺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“傅公子!护住她们!听我说!此阵以皇权天威镇压,强破必死!唯有…以情破之!以那被辜负、被掩埋、却依旧刻骨铭心的‘情’为引!金钏是静玄师太遗物,承载着她对女儿的爱与对…皇帝的怨!引魂丝是妖僧作孽的残骸,却也连着这地宫孽缘的起点!我需要时间!将它们…逆转为破阵之匙!”

傅寒生虽不明其理,但知曹雪芹智计无双,此刻唯有死马当活马医!他强提最后一口真气,不顾浑身剧痛,将紫竺和白练紧紧护在身下,如同一面残破的盾牌,嘶声道:“先生放手施为!傅某…死也要护住这一刻!”

曹雪芹不再犹豫,他挣扎着爬到白练身边,捡起那枚冰冷的金钏和几根幽蓝的引魂丝。他咬破指尖,以血为墨,在金钏内侧那“承乾”二字上急速勾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!同时,将引魂丝缠绕在金钏之上,口中念念有词,似乎在施展某种逆乱阴阳的秘术!随着他的动作,金钏微微颤动起来,散发出微弱却极其矛盾的波动,既有母爱的温暖守护,又有被无情抛弃的冰冷怨念,更引动着脚下地宫残留的混乱地气!

时间一分一秒流逝。

金网的光芒愈发刺眼,威压越来越重。

傅寒生的意识开始模糊,护着二女的手臂如同灌了铅。

紫竺紧紧抱着昏迷的白练,泪流满面,看着傅寒生背上不断渗出的鲜血,看着曹雪芹苍白如纸却依旧专注的侧脸,看着这末日般的景象…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越来越清晰。

“二哥…”她忽然轻轻唤了一声,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。

傅寒生勉力睁开眼睛。

紫竺看着他,眼中充满了不舍、眷恋,还有…一种决然的温柔。她将怀中白练的手轻轻放在傅寒生掌心,又将母亲留下的那枚金钏(丁夫人遗物,非静玄的那枚)塞进他手里。“不离不弃…二哥,替我…照顾好白妹妹…”她的话语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
“紫竺!你要做什么?!”傅寒生心头猛地一沉,一种灭顶的恐惧攫住了他!

紫竺没有回答,只是对他露出一个凄美绝伦的微笑,如同风雨中最后一朵绽放的白莲。她猛地挣脱傅寒生的怀抱,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!金网的威压让她娇躯剧颤,口鼻溢血,但她依旧挺直了脊梁!

她仰起头,目光穿透那刺目的金色电网,直视云端木鸢上那道至高无上的身影。她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、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,回荡在死寂的金色囚笼之中:

“陛下!您高高在上,视众生如蝼蚁!可您知道吗?您下令格杀的这位姑娘,白练…”她指向昏迷的白练,一字一句,如同泣血,“她手中那枚金钏的主人,静玄师太…在临死前告诉我…白练她…是您的亲生骨血!是您和静玄师太的女儿!虎毒尚不食子!陛下!您当真要亲手将您的女儿,也化为这谷中的齑粉吗?!”

此言一出,石破天惊!

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寒冰!

整个金鳞锁天阵,仿佛都因这句话而剧烈地波动了一下!

云端之上,承乾帝那万年冰封般的冷漠面容,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、无法掩饰的震动!他的瞳孔骤然收缩,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晃!目光死死钉在紫竺身上,又猛地转向下方昏迷的白练和她手边那枚染血的金钏!静玄…练儿…亲生骨血…这几个字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他帝王心防最深处!尘封的往事,那张清冷倔强的容颜,那场无法言说的孽缘…瞬间涌上心头!他下意识地抬起手,似乎想要阻止什么…

“放肆!妖言惑众!”承乾帝身后的另一名供奉厉声呵斥,试图压下这动摇圣心的言论!

然而,迟了!

紫竺的话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激起了千层浪!更点燃了某些人最后的疯狂!

“哈哈哈!好!好一个亲生骨血!”被砸入废墟的昙智竟再次挣扎着爬了出来!他浑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,却笑得更加疯狂怨毒!他死死盯着承乾帝,“承乾小儿!你听到了吗?那是你的女儿!你的骨肉!你连她都要杀!哈哈哈!你比我这个妖僧更狠!更毒!更配得上这‘修罗’之名!贫僧今日虽死…能拉上皇帝的女儿陪葬…值了!值了啊!!!”

他不再试图攻击任何人,而是将残存的所有邪功内力,疯狂注入胸前那盏染血的黄纸灯笼!灯笼爆发出妖异到极致的血光!

“血煞…燃魂!!”昙智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咆哮!整个人连同那血灯笼,化作一颗燃烧着熊熊血焰的流星,带着焚灭一切的怨毒,并非冲向皇帝,而是…直直撞向金鳞锁天阵最核心、能量最狂暴的一处阵眼光柱!他要引爆自身,撼动大阵根基,拉着阵内所有人,尤其是白练,同归于尽!

“阻止他!”曹雪芹骇然失色!

但谁能阻止?金网压制下,无人能动!

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
“吼——!!!”

一声震天龙吟自废墟中响起!一道浑身浴血、魔气几乎散尽、却依旧带着不屈意志的身影冲天而起!是萧天绝!他竟还未死!他燃烧着最后的生命之火,如同扑火的飞蛾,后发先至,挡在了那颗燃烧的血色流星与阵眼光柱之间!

“练儿…爹…对不起你…也…对不起…你娘…”萧天绝最后的目光,温柔地投向昏迷的白练方向,带着无尽的愧疚与不舍。下一刻,他张开了双臂,用残破的身躯,迎向了那毁灭的血色流星!

“不——!!!”白练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,发出一声无意识的悲鸣。

“轰隆——!!!!!”

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在金色光柱旁炸开!血焰与残存的魔气疯狂肆虐!狂暴的能量冲击狠狠撞在金鳞锁天阵上!整个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、令人牙酸的呻吟!四根金色光柱剧烈摇晃,光芒明灭不定,笼罩天地的金色电网瞬间暗淡了数成,威压大减!

“就是现在!!”曹雪芹眼中精光爆射!他手中那枚缠绕着幽蓝引魂丝、刻满血色符文的金钏,在阵眼被撼动、能量紊乱的刹那,被他用尽全力,狠狠掷向最近的一根金色光柱!

金钏脱手的瞬间!

静玄师太临终前那声“活下去”的呐喊仿佛在耳边回响!

萧天绝最后那温柔不舍的眼神仿佛在眼前定格!

白练昏迷中痛苦的呓语仿佛在心头震颤!

还有紫竺那揭露真相、泣血的质问!

无数被辜负、被掩埋、却至死不渝的情感洪流,仿佛在这一刻汇聚于那枚小小的金钏之上!它化作一道承载着爱与怨、生与死、希望与绝望的金蓝流光,精准地撞入了那明灭不定的金色光柱之中!

“滋啦——!!!”
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只有一阵刺耳的、如同滚油泼雪的奇异声响!那根被昙智自爆和萧天绝牺牲所撼动的光柱,在被金钏击中的瞬间,其上流转的符文猛地一滞!紧接着,如同连锁反应,另外三根光柱上的符文也剧烈紊乱起来!连接光柱的金色电网疯狂闪烁,无数细密的电弧失控乱窜,发出噼啪爆响!

“噗!”主持阵法的两名禁宫供奉同时喷出一口鲜血,脸色煞白!阵法反噬!

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,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!

金鳞锁天阵…破了!

“走!!!”曹雪芹用尽最后力气嘶吼!

威压消失的瞬间,傅寒生精神一振!他强忍剧痛,一手抄起昏迷的白练,一手拉起泪流满面的紫竺,不顾一切地冲向阵法边缘最薄弱的缺口!秦焱焱也反应极快,抓起昏迷的曹雪芹,紧随其后!

“拦住他们!”云端之上,承乾帝从巨大的震惊和阵法反噬中回过神来,脸色铁青,厉声下令!他身后的供奉再次抬手!

然而,一道微弱却坚定的佛光挡在了他们面前。是了尘大师!这位油尽灯枯的高僧,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,挡在了皇帝与逃生者之间!他双手合十,面带微笑,身躯在佛光中渐渐变得透明:“阿弥陀佛…陛下…放下…屠刀吧…”话音未落,佛光消散,了尘大师盘坐的身影化作点点金光,随风而逝…一代高僧,坐化圆寂!

这最后的阻拦,为傅寒生等人赢得了宝贵的瞬间!

傅寒生抱着白练,拉着紫竺,一头撞出了那明灭不定的金色光网!秦焱焱背着曹雪芹紧随其后!

就在秦焱焱即将冲出阵网的刹那!

“咻!”

一道冰冷的乌光自木鸢上电射而下!是皇帝含怒出手!目标直指秦焱焱背上的曹雪芹!显然,皇帝对这位洞悉太多秘密的“才子”,已起必杀之心!

秦焱焱感知到背后杀机,想也不想,猛地拧身!

“噗嗤!”

乌光狠狠穿透了她的左胸!带出一蓬血雨!

“呃…”秦焱焱闷哼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解脱般的释然,她最后看了一眼傅寒生怀中昏迷的白练,用尽最后的力气,将背上的曹雪芹狠狠向前一推,推出了阵网范围!而她自己的身躯,则无力地向后倒去,坠入那依旧闪烁着残余金光的死亡囚笼之中…

“焱儿!”傅寒生回头,只看到那一抹火红的身影被金光吞没,心头剧痛。

阵外,烟尘弥漫,一片狼藉的谷地边缘。

傅寒生抱着白练,紫竺搀扶着虚弱的曹雪芹,四人劫后余生,却无半分喜悦,只有无尽的悲凉。他们身后,那巨大的金色囚笼正在缓缓消散,露出里面一片彻底化为废墟焦土的死亡之地。血滴子杀手、重伤的武林人士、以及所有未能逃出者…尽数化为飞灰。唯有那四根残破的光柱底座,如同巨大的墓碑,诉说着方才的惨烈。

云端,木鸢之上。

承乾帝脸色阴沉如水,死死盯着下方逃出生天的四人,尤其是傅寒生怀中昏迷的白练和她手中紧握的那枚染血金钏。他的手指几次抬起,又几次放下。紫竺那泣血的质问、昙智的嘲讽、萧天绝的牺牲、了尘的坐化…还有静玄最后那冰冷而失望的眼神,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交织。最终,他缓缓闭上了眼睛,挥了挥手。

木鸢无声地调转方向,载着这位心思难测的帝王和他沉默的供奉,隐入厚重的云层之中,消失不见。

天边,残阳如血,将整个千芳谷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。

“结束了…吗?”曹雪芹看着消散的阵光,看着满目疮痍,看着身边昏迷的白练、重伤的傅寒生和泪痕未干的紫竺,声音沙哑而疲惫。

傅寒生没有回答。他低头看着怀中白练苍白的脸,又看向身边紧紧抓着他手臂、仿佛抓住最后依靠的紫竺。残阳的余晖落在她们身上,也落在他自己染血的衣衫上。江湖的儿女情长,朝堂的翻云覆雨,最终都化作了这血色黄昏里的一声叹息。

远处,崩塌的山谷深处,一点微弱的金光在烟尘中一闪而逝,隐约可见是一枚古朴的菩提念珠,随即被滚落的碎石彻底掩埋。

正是:

>金鳞碎处血玄黄,魔陨佛消帝心茫。

>钏引情孽破天网,身化劫灰护残阳。

>红颜泣血揭龙讳,青衫呕心谋生门。

>一局终了人散尽,空谷唯余落日长。

(上部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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