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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节 天涯何处无芳草(1 / 1)

九婴跑到前厅去找慕仁,想打听“木木”是谁。“木木”是九婴在路上给“男神”取得昵称,她趴在他怀里时,闻到他衣服上的曼兑木清雅香味。

穿着大红礼服的慕仁正站在大厅和几个人说话,神情有些拘谨。之前的喧闹被沉寂所取代,很多客人都停止了交谈站在那里。俗语有云:事出反常必有妖。九婴认为自己虽不是大机大灵类的人儿,好歹也是只百年狐狸,于是十分敏锐又狡黠地闪进大厅,立在高高的花几下面,正好被垂下来的绿萝遮挡了半边身子。

黑熊面前立着三位男子。正中间说话的男子年纪和黑熊相仿,穿着一件散绣着朵朵金色祥云的白色长衫,俊美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高贵,言谈间神色内敛威仪,年纪虽不大但看上去是个极有主意的人。他身旁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人。左边一位看上去年纪和九婴的爹差不多,相貌威凌,穿着一身灰色暗菱纹长衫。右边是个五官端正清秀的青年,一袭青色长衫,配着一把剑柄上端两侧及中部嵌有绿松石的宝剑。

正打量着,九婴突然感到身子一轻,被股无形的力带到半空。她下意识生出灵力打算抵御时,一抬眼发现自己已经被定在“白色镶金色祥云”的正前方。“白色镶金色祥云”正低头盯着她,眼睛焕发出一圈又一圈旋螺状的深邃而幽亮的光,一时让人意乱心茫。慕仁伸手想要把九婴揽过去,右边的青年捷足先登,一弯臂把她搂进怀里。

待九婴清醒了些,随即开始发懵:今天是怎么了,总被陌生人吃豆腐,呜呜呜,我六百年的清白啊!她一时百感交集,便逆来顺受了。

“束玉,不得玩笑!”“白色镶金色祥云”淡淡道。抱着九婴的这个青年叫束玉,刚才正是他施法把九婴唤过来的。

“殿下,这小狐狸跟着我们进来的,一直在旁看着你,不知是何居心?”束玉不慌不忙答道。

慕仁向前欠了欠身,向“白色镶金色祥云”作揖道:“殿下,这是祁连山的四公主,是臣的好友,今日特意来为臣祝贺!她平日甚少下山,想来是骤见殿下的丰姿卓越,十分仰慕,又谨遵臣子礼节,不敢造次,故有此误会,若有不周之处,万望殿下宽恕。”

“殿下”探究地打量了下九婴,旋即不动声色点点头,“挺特别!”

哼!装高冷!

九婴白了他一眼,下意识把头朝旁一撇,努力用一只眼睛的余光睨睥他,心想:美得你,不就是个龙王的儿子,送个亲罢了,说起来我们也是平起平坐,谁至于仰慕你!说出去,族人还以为我是个花痴呢。

慕仁见九婴如此怠慢,赶忙一步冲上前,使劲把她脑袋掰正。

哎哟,我的脖子!九婴疼得想哭,闷声忍着。

接着,慕仁微笑着把九婴从束玉怀里抱过来,带着她将他们安置在后院一处雅致的小筑小憩,斜对着对语阁。

返程回大厅的路上,九婴才晓得这个“殿下”不是龙王的儿子,而是天帝的儿子无涯,奉父帝晖息之命专程祝贺熊族族长慕仁大婚。跟在他身边的束玉,是陪他从小长大的小兄弟、小跟班;另一位是天帝的肱骨之臣姜久,据说当年天帝晖息能登上帝位,他功不可没。

听完,九婴激动地在慕仁身旁转圈圈!天啊,二哥子衿太神了,天宫的人就站在她面前不说,还是这样数一数二的大人物,啧啧,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,不能错失良机!完了完了,她刚才那一撇嘴一摆头的,会不会特没礼貌?话本上说才子与佳人一向是一见钟情,她适才稍微洒脱了些,会不会太减分!九婴想起弋弋说过天宫规矩最多,刚才那样是不是赤裸裸暴露出乡野陋妇的恶习?念及此,九婴懊恼地在慕仁身旁转圈圈!

慕仁见九婴挠耳抓腮的,很是于心不忍,说道:“你在他面前,还不是个女子!”

“对哦”,九婴安下心来!旋即想到自己刚才明明是打算找木木的,总不能还没修成人形,就先学会人的“朝三暮四”和“沾花惹草”吧。想到这,她忙打听木木,但慕仁居然没见过他!

筵席摆了三天三夜,九婴就借酒消愁了三夜三天。愁绪千万条,但绕来缠去是两件。

第一件,慕仁和龙嫂子轻瑶派了好些人手调查,竟连木木是谁都摸不着头脑。难得九婴六百年才春心萌动了这一次,就如此轻易被扼杀在摇篮之中。

慕仁比九婴还忧心忡忡:若是来祝贺的,不可能没见过。若不是来祝贺的,跑来干嘛?刺杀?下毒?卧底?关键是,黑风寨有结界,这结界是慕仁祖爷爷托了当年一位赫赫有名的仙人所设。万年以来,从没人在不经允许情况下能闯得进来。九婴和其他人这番能进得来,也是因为手上拿着施了法的请帖。

倒是龙嫂子轻瑶比较豁达,来了句“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”,说着话时望着慕仁的那番共赴患难的情深义重,真真是羡煞旁狐。

第二件就得细细掰扯一番了。自打束玉知道了九婴的身份,无事找事围着她转,一会儿问她为什么是黑色的,是不是被狐族捡回去的,又问祁连山美不美,感叹一方水土养一方狐,想来九尾狐族必定个个都是美女。九婴好意提醒他族人里还有漂亮的男子,他充耳不闻;一会儿又问有没有看过女娲画像,美不美?九婴很无语:什么东东,女娲是谁;一会儿又问九婴小小年纪,修炼了几条尾巴,为什么九尾狐族现在无法修炼出九条尾巴,狐族不对外联系是在谈恋爱还是在修炼。唉,这种“问题”少年,真不晓得他主子是怎么忍耐的!

有时,束玉会色迷迷盯着九婴的墨毛,嘴里叨叨着他家主子一直想要件黑色毛裘,甚至还伸手在九婴身上摸了几把,那两眼放光的模样,让九婴真是怀疑自己一向的审美理念,难不成黑狐狸才是狐狸之中美的翘楚?

实在厌烦束玉这两天总是像条尾巴似得跟着自己,九婴决定去向他的主子提提意见。当夜,趁着酒席散了,熊迹罕至,九婴偷偷溜到对面去找无涯。背后告黑状的行为,总得避下束玉。

慕仁的款待很周到,无涯的大门口站了两列帅气的小厮。九婴只得偷偷溜到亭阁的后面,那里种了几排湘妃竹,在清冷的月辉中,往墙面投下层层叠叠的斑驳影子,清风拂过,竹叶轻曳,让夜色多了份静谧安宁。九婴站在后窗下,屏住呼吸,用敏锐的听觉判断出屋里没有人。她有些沮丧!

不过话说回来,天子待过的卧室是什么样的?想来估计没几只狐狸见过。九婴思索片刻,觉得如果将来回山炫耀下自己不仅见过、还进去坐过时,红线肯定气得要死。念及此,她忍不住得意地笑了。

于是,勇气倍增,一个大箭步窜了进去,结果“噗通”掉进了热水中。实在太突兀、太惊悚,她四脚失了准头,又不辨方位,啪嗒了好久。

“往右”“往右”……冥冥中似乎有天籁之声在引导着她。

她稍稍安了安心,努力向右游到岸边,趴在岸上“嗷呜嗷呜”吐水,然后翻身躺着喘气,劫后余生啊!果然天子待的地方,是不宜随意踏足的。

休息差不多了,思绪才有了活络。怪了,好端端的,屋子怎么有一大滩水呢,九婴心想。她朝左边看过去,有个大池子,不停冒着热气,上空氤氲弥漫,隐隐透着股淡淡檀香气息,看上去是个大澡池。

“腐败!”九婴鄙视地嘟囔了一句。想到万一被发现会很丢脸,便连忙翻身爬起来,打算小跑出去。

一抬头,正撞上一双幽墨的眼睛,冷漠地瞪着她。“啊”,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,再也没劲站起来了——是无涯!不,准确的说,是没穿衣服的无涯。

“你、你快把衣服穿上!”

无涯没动,依然闲适地靠在池边,双臂交叉放在胸前,“解释!”

九婴这才反应过来,背过身不去看他。“我来找你,不,找殿下,是因为束玉。”

“哦,束玉怎么了?”

“他每天那么多问题,你就没请个师傅教他么?”九婴有点尴尬和紧张,就把心里想法脱口而出,说完又觉得不对劲,缓了缓,又和气地、委婉地表达:“嗯,我的意思是束玉天资聪颖,若是从现在起拜几位鸿儒之仙为师,将来必能为殿下分忧解难。”

只有水声。

没有人声。

默默等着。

突然,九婴的尾巴一紧,被倒着提溜起来,身子不由自主在半空旋转了半圈,正好撞上无涯的眼睛。九婴的眼睛不敢往下瞅,怕看到不该看的,只好鼓起勇气看着无涯的眼睛。

“打扰你了?”

“没有、没有,就是觉得他有潜力,未来不可限量。”

“他是喜欢你,加上自幼性子外向,且容他一容!”

我没听错吧?他喜欢我!啦啦啦,看看看看,天上的人儿就是不一样啊!这眼界!这心境!九婴顿时生出扒开云雾见青天的欣慰。一回神,发现无涯正饶有兴趣看着她。她脸红了。作为一只可爱的小狐狸,自己还没有被山外的男子这样打量呢,更别说对方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官二代!

“黑丫!你怎么在这儿?”说曹操曹操到,背后果然不能说人。束玉端了一尊卧式虎形香炉站在池边,正惊奇望着她。想起刚才无涯说他喜欢自己,九婴脸一红:“这…嗯…我…”完了,这个场要怎么圆?

“我…我来找你。”

“咦,什么事?”束玉问。

“哦…嗯…这个…”九婴第一次干这种背后告状的活儿,经验不足,反应有点慢。

“她让我给你请个师傅”无涯淡淡说。

“为什么啊?”束玉不解。

“因为、因为我觉得你仙资卓越,要是再拜个好师傅,将来肯定前途无量。”九婴有点鄙视自己了。所谓做贼心虚,担心束玉又开始“十万个为什么”,九婴讪讪转过身,趁他没反应过来,赶忙朝着束玉来的方向飞奔而出。跑到门口,愕然看着门外一众小厮惊诧的神色,九婴才反应过来:天呀,怎么从正门出了!完了,该怎么编个合理的由头,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呢!

回到对语阁,九婴想着刚才也算“圆满”达到目的,虽然结尾有些狼狈,两两相抵大概也说得过去,便喜忧参半睡着了。九婴没有想到,一切才刚刚开始:正当自己趴在竹床上酣睡得黑白颠倒、日上三竿时,弋弋的突如其来真是惊出她一身冷汗。不,准确的说,是弋弋带来的消息惊出她一身冷汗——上门向她提亲的人,从祁连山山头排到了山脚,还拐了一大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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