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涛正得意自己的英语“大作”,冷不丁被陈露泼了句冷水:“你这‘no need to pay’太俗了,得往雅了说。”说着她拿起块嵌着石榴籽的月饼,对着月光举高:“Moon’s glow, seed’s glow, sweet as a song we know.”(月的光,籽的光,甜如我们熟知的歌谣。)
熊立雄在一旁帮腔,手里还捏着块没包完的饼坯:“Her words, his dough, mix like a cozy glow.”(她的词,他的面,揉成暖融融的光。)他把饼坯往徐涛眼前晃了晃,结果没捏稳,馅从侧边挤出来,红莹莹的石榴籽滚落在地,倒像句没说完的诗。
邢成义弯腰去捡,指尖捏起颗籽,忽然念道:“A seed, a word, both hold a story, shared here, no worry.”(一颗籽,一句话,都藏着故事,在此分享,无忧无虞。)他把籽扔进陈露的蜂蜜碗里,溅起的蜜珠落在徐涛手背上,徐涛赶紧舔了舔:“This honey, this moon, make homesickness fade soon.”(这蜂蜜,这月亮,让乡愁快快消散。)
王店长端着果酒走过来,给每个人杯里添了点:“Cup clinks, heart links, mid-autumn’s magic, no kinks.”(杯相碰,心相连,中秋的魔力,顺畅无间。)她刚说完,徐涛就举杯要碰,结果手一晃,半杯酒洒在熊立雄的围裙上,酒液晕开的痕迹,倒像片小小的月亮湖。
“这叫‘酒月同归’。”熊立雄非但不恼,还指着围裙笑,“Just a stain, not a pain, adds fun to our gain.”(不过一点痕,不算啥麻烦,给咱们的乐子添点料。)小林在旁边听得直乐,手里的饼干模具在桌面上敲出轻响:“Mold taps, laughter claps, joy here, no gaps.”(模具敲,笑声响,欢乐在此,没有空档。)
忽然院外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,“叮铃铃”穿过月光飘进来。陈露眼睛一亮:“Bells ring, moon beams bring, all good things, on the wing.”(铃声响,月光淌,美好事物,正飞翔。)徐涛跟着接:“No home, but a team, this mid-autumn, a dream.”(没有家,却有伴,这个中秋,像梦一样甜。)
邢成义把最后一盒月饼装好,上面贴了张手写的小纸条,用中英双语写着“中秋快乐”。他举起来给大家看:“Letters in two, love in one, under the moon, we’re all done.”(两种文字,一份爱意,月光之下,我们完工啦。)
话音刚落,徐涛突然指着窗外,原来那只麻雀又回来了,嘴里叼着颗刚才掉的石榴籽,正站在窗台上歪头瞅他们。“Look, look, the bird’s a poet too, holding a seed, as good as new.”(看啊看,鸟儿也是诗人,叼着颗籽,新鲜得很。)他这话刚说完,麻雀扑棱棱飞走了,倒像害羞似的。
大家望着空荡荡的窗台,忽然都笑了。月光漫进厨房,把每个人脸上的面粉、糖浆都镀上了层银,那些中英夹杂的句子,混着月饼的甜香,在空气里慢慢发酵,倒比任何精致的诗词都更耐人寻味——原来团圆的滋味,从不怕语言不通,就像天上的月亮,不管被叫成“moon”还是“月亮”,总能把思念照得明明白白。
八月十五当天,素味斋的木门刚拉开一条缝,就被门外的人潮推得大开。晨光里,街坊们提着竹篮排队,熟客张奶奶攥着布票笑:“小王啊,今早的素包可得给我留两笼,孙子就馋你家的豆腐馅。”王店长刚应着,隔壁花店的姑娘就抱着束桂花挤进来:“用我这桂花换两块石榴发糕呗?刚掐的,香得很!”
厨房里早忙成了团团转。邢成义掌着大灶,铁锅里的素炒三丝“滋啦”作响,青笋、香菇、面筋在热油里翻出脆香;陈露在案前擀皮,素包子的褶捏得像朵朵小菊花,蒸笼摞得比人高,白汽从笼盖缝里钻出来,混着桂花糖藕的甜香漫到街上;熊立雄守着消毒柜,刚烫好的碗碟码得整整齐齐,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围裙上,倒像缀了串小水珠。
忽然前厅传来徐涛的吆喝:“张大爷,您要的月饼装好了!刚出炉的,热乎着呢!”转头就见他捧着个油纸包跑过,差点撞翻邢成义手里的锅铲,“成义哥,那几个外国客人盯着月饼看呢,说从没见过带红点点的点心!”
邢成义往灶里添了把柴,火苗“腾”地窜起来:“告诉他们,红点点是石榴籽,咱们中国人的月亮,藏着花果香呢。”话刚说完,就听见前厅一阵低笑——原来个高鼻梁的外国小伙举着块月饼,正往旁边的番茄酱碟里蘸,咬下去时眉头皱成了疙瘩,又觉得新奇,咂着嘴直点头。
“Hey, friend, try this way!(嘿,朋友,试试这么吃!)”徐涛赶紧端着杯桂花蜜跑过去,用刚练熟的英语解释,“This is mooncake, made for Mid-Autumn Festival. Like your Christmas cookie, but with stories.(这是月饼,是为中秋节做的。就像你们的圣诞饼干,但里面藏着故事呢。)”他拿起块没蘸酱的月饼,掰开露出里面的石榴红,“See these red seeds? They’re from pomegranates, picked from our yard. Sweet, like the moon’s smile.(看到这些红色的籽了吗?是从咱们院子里的石榴树上摘的,甜甜的,就像月亮在笑呢。)”
外国小伙眼睛一亮,指着月饼上的兔子花纹比划:“Rabbit? On the moon?(兔子?在月亮上?)”徐涛一拍大腿,顺势讲开了:“Exactly!Long long ago, a lady named Chang’e lived on the moon with a jade rabbit. Chinese people look at the moon tonight, thinking of family, just like you miss your folks on Christmas.(没错!很久很久以前,有个叫嫦娥的姑娘,和一只玉兔住在月亮上。中国人今晚看月亮的时候,会想念家人,就像你们在圣诞节想念亲人一样。)”他拿起块椰蓉馅的,“This white one, with coconut, is like snow on the moon. We share mooncakes, meaning‘reunion’—no matter where you are, we’re under the same moon.(这个白色的,加了椰蓉,像月亮上的雪。我们分享月饼,意思是‘团圆’——不管身在何处,我们都在同一轮月亮下。)”
旁边的金发姑娘听得入迷,掏出手机对着月饼拍照,又指着墙上王店长贴的《水调歌头》字画:“What’s that?(那是什么?)”徐涛挠挠头,忽然想起陈露教的句子:“A poem. It says,‘May we all be blessed with longevity. Though far apart, we still share the beauty of the moon together.’(一首诗。它说:‘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’)”他学着邢成义的样子,把月饼往姑娘手里塞,“Taste, no ketchup. Just moon, fruit, and love.(尝尝看,别蘸番茄酱。这里面只有月亮、水果和爱呀。)”
姑娘咬了一小口,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,用生硬的中文说:“甜……像家。”这话刚落,后厨飘来陈露的声音:“徐涛!给客人端碗桂花甜汤!配月饼解腻!”徐涛应着跑去端汤,回头看见外国客人们举着月饼碰在一起,像碰杯似的,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句蹩脚的英语,倒成了最好的桥梁。
忙到日头偏西,客源才渐渐稀了。王店长数着今天的收入,忽然指着门口笑:那几个外国客人又回来了,手里捧着束向日葵,非要送给“讲月亮故事的厨师们”。徐涛接过花,看见花瓣上还沾着点月饼屑,突然想起早上那句英语——原来不管是番茄酱还是桂花蜜,不管是“moon”(月亮)还是“月亮”,能让人心里发暖的滋味,从来都一样。
邢成义擦着锅铲,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月亮,听见陈露和熊立雄在后院分剩下的月饼,徐涛正给外国客人教“中秋快乐”的发音。灶台上的余温还没散,混着月饼的甜香,倒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个团圆的日子。
暮色漫进素味斋时,徐涛正蹲在门槛上,教外国客人们用中文说“月饼好吃”。金发姑娘舌头打卷,把“好吃”说成了“好七”,逗得众人直笑,连檐角的灯笼都跟着晃了晃,红光照在他们沾着月饼屑的脸上,像落了层暖糖。
“得配茶才对味。”王店长端来壶刚泡的菊花茶,玻璃杯里的杭白菊慢慢舒展,“你们看这花瓣,泡开了像不像月亮?咱们中国人吃甜的,总爱配点苦的,就像日子,有甜有苦才周全。”外国小伙学着她的样子举杯,茶水沾在鼻尖,倒像粘了颗小露珠。
后厨里,陈露正把剩下的石榴籽装进玻璃罐,熊立雄凑过来帮忙,却不小心碰倒了糖罐,白砂糖哗哗淌进罐里。“这下成蜜饯了!”陈露又气又笑,舀起一勺往熊立雄嘴里塞,“尝尝?比月饼馅还甜。”熊立雄嚼着糖,忽然指着窗外:“快看,月亮爬上来了!”
众人都涌到院里,月亮刚过树梢,清辉淌在青石板上,像泼了层淡银。徐涛不知从哪摸出把吉他,拨弄着弦哼起不成调的曲子,外国客人们跟着拍手,金发姑娘忽然唱起本国的中秋歌谣,虽然听不懂词,那调子却和院子里的桂花香缠在一起,软软的,像块化不开的糖。
邢成义搬来张竹桌,摆上剩下的月饼、菊花茶,还有王店长特意留的桂花糖藕。张奶奶拎着孙子也来了,小家伙手里攥着块没吃完的素包,凑到外国小伙身边,把包着豆沙的那面递过去,咿咿呀呀说:“甜……给你。”
小伙笑着接过去,用刚学会的中文说:“谢……谢。”豆沙馅蹭在他嘴角,像抹了道红,张奶奶笑得眯起眼:“这洋小子,吃相倒跟我家娃一个样。”
正闹着,徐涛突然指着天空喊:“看云彩!”原来朵云飘过月亮,在地上投下团晃动的影,像只兔子在跑。“是玉兔!”陈露拍手,“嫦娥的兔子出来玩了!”外国客人们举着手机拍照,镜头里,月亮、桂树、笑着的人们,还有桌上的月饼,全都浸在月光里,像幅会动的画。
夜深了,外国客人要走,徐涛往他们包里塞了几块月饼:“回去热着吃,就像还在这儿一样。”金发姑娘抱了抱陈露,用中文说:“明年……还来。”
送走客人,院子里只剩他们几个。邢成义切开最后一块石榴发糕,月光落在糕上,红籽像撒了把星星。“今年这节,过得比在家还热闹。”陈露咬了口,甜香混着桂花香漫开来。
王店长望着月亮笑:“哪有什么里外,心里暖了,在哪儿都是家。”
徐涛突然站起来,对着月亮鞠了一躬,用英语说:“Thank you, moon.(谢谢你,月亮。)”又赶紧换成中文,“中秋快乐!”
大家都跟着笑,笑声撞在墙上,又弹回来,和着桂花香,飘向满街的月光里。灶房的灯还亮着,锅里的水咕嘟作响,像在说:这团圆的滋味,才刚开头呢。